五
新婚洞房是北屋平房的西头两间,外间是客厅,里间是卧室,里屋几个老太太坐在床上,几个媳妇站在一旁,有两个背靠着桌子。
“啧啧,你看看,这家具,看看,比我们那时可漂亮多了。”
“二嫂,你还说呢,我那时结婚想要个皮箱要了几百遍,我婆子都不给我买。精死了。”
“老嫂子,你知道小亮办这场事能花多少钱?”
“多少?”
“你猜猜?”
“一万?”
“猜不到吧。两万。”
“啧啧,啧啧。唉,唉。这么多呀?!”
“大婶,你还不知道吧,快三万了。”
“啊?”
“啊,三万?”
“唉,老妹啊,咱那会儿,三百也没有啊。唉。”
“对他这算什么?”
“是啊,这几年发了,你看看这满屋的东西,啊,连小电视机都买上了。”
“什么电视机呀,那是电脑。哈哈。”
“如今这孩子们呀,真是都掉进蜜糖罐里了。”
“就是。”
窗外二掌柜的一声喊:“打闲的,打闲的。”
这时一个高格子小伙子过来:“
“啥事?”
“去打三十斤醋。这是钱,回来开个票啊。”
“放心。”
“快去快回,别耽误事,急着使呢。”
六
平房顶上,有几个小伙子还有几个孩子围着一张小桌在听成龙、李连杰、霍元甲。
在讲的是个小伙子,二十四、五岁,圆胖脸,说话直流口水,头发直立着,生了一个牛角漩头,他叫喜子。人们都说喜子缺心眼,都上初中了,有次老师问他:“一只羊几条腿呀?”他想了想说:“四条腿。”“跑起来几条腿?”他又想了想:“看不清了。”后来大了,也练就了一套吹牛的本领,没事的时候几个人在一起,吹起来也是丈五丈六的,刮起风来云天雾地的,口水一不小心“嘀溜”就流了下来,吸留着嘴片,不知道的人会听他吹得出神,知道他的人便故意逗他,嘻嘻哈哈的,然而他全然不知。有几次几个伙伴在一块喝酒,他也顺便到了,后来几个人把他灌醉了,他哭着,骂着:“你们看不起我,你们认为我喜子那么好欺负的吗?日你娘,谁不服气,出来和老子试试。”他竟忘乎所以地打起了醉拳,只一下便自个撞到了墙上,脑袋起了个大包,他也全然不知倒了竟睡了。几个人把他抬回了家。他爹也是吸留着嘴片,好象口水会不自觉的流下来一样,以前他爹是志愿军的司号员,不幸被敌人一枪打在了嘴上,从此说话总结巴。他爹是个大老实蛋,他妈在他不满周岁的时候就死了。其实这几年他家的条件也算可以了,钱会紧张点,但吃的是肯定没问题了,他农闲时外出打打工,他爹买了个奔马车给人拉个砖,搞个运输啥的,日子过得也还凑和。只因为他那二逑劲,到现在还没找到媳妇,有比他小的人家都当上爹了,别看他憨傻样,给他说了好几个,他还看不上人家呢,“这个不行,不爱说话。”“不行,那个格头太低。”他爹说,“慌啥呢,有那一枪药还差那个兔?”说起喜子象个金豆,比谁都金贵。到现在谁也不给他提亲了。偶尔有时会有人说上一句:“喜子,要媳妇不要?给你说个媳妇吧?”也不过寻开心而已。
“后来呢?”这是大伟,十四岁,园脸,光头,双手支着下巴听出了神。
“后来,你猜怎么着,那霍元甲只一掌,就这么一掌,就把他劈下去了。”喜子连说带比划,说完又吸留一下嘴水。
大伟最爱听武侠故事,听起来最专心,因为学武术学都不上了。在学校整天和同学打架,什么少林拳、迷踪拳,打起架来哈哈出声,同学门都躲着他,老师没少找到家。那天他爹拿皮带狠摔了他几下,一连几天见不到他了,父母着急了,到处找,二儿子在床边翻出了一张小纸条,递给他爹,上面写到:“妈,别操心,我去少林寺学武,大丈夫报仇十年不晚,爸,咱十年后见。”真是又好气又好笑。后来,他爹在郑州找到他,正饿得拾瓜皮吃呢。以后说什么也不上学了,没办法。他家买了个拖拉机,他爹让他学着开开,别说,现在他也能开走了,坐下开看不见路,站着开,二档换三档,村里人看到他就想笑:“伟,这回去少林寺可快了啊。”
(未完待续)
评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