四
大门口蹲着二男二女,两个男的一个六十开外,干瘦干瘦的,脸小得如脚后跟,黑瘦黑瘦的,两腮没有肉,肉皮贴到了骨头上,吃馍的时候一个大疙瘩一会翻到左边,一会翻到右边,额头上三道又深又弯的皱纹,背稍微有点驼,小眼睛象点上了两颗金豆,他叫侯五,说起侯五,有点意思,天生的胆子小,于是就和他的名字连了起来,胆小鬼侯五。
说起侯五胆子小有的时候倒可以谅解,例如怕蛇,一见到蛇他能跑出二里地去,他磕睡瘾极小,所以以前大集体时派他去看菜园,他不敢去,队长让他指明再叫去一个,他就指名叫二武,二武看书多,故事多,他呢就不会孤独,讲起故事就是半夜。
菜园坐落在村外一里多地的地方,空旷四野只有所孤零零的破草房,一到深夜,更加的凄凉,四处都是黑绰绰的。那是一个深冬的夜里,是下半月,没有月亮,二武今晚没在家不来了,他一个人早早地叉上了门,把窗户遮得严严实实,把油灯挑亮,倒下睡,可是睡不着,他裹着被子还是发抖。突然,有人敲门,轻轻的,他竖起耳朵仔细听听,是敲门声,“砰砰,砰砰”,他的心一下紧了,“谁?”他颤着声音问了一声。没有回答。敲门声由小加大,“谁?”他心到了嗓子眼,身体开始发抖,捂严了被子。敲门声变得猛烈了。鬼?不象,现在还不到二更天呢,听人说鬼都是半夜三更才出来呢;小偷?说不定,偷菜的?对,有可能。是偷菜的!他壮着胆子:“要吃菜地里有,东边是白菜,西边是箩卜… …”。门被弄开了,他惊恐地呆望着门口,双手使劲抓住被子头,“你,你怎么还不走?你是鬼?”突然传来哈哈大笑声,笑得上气不接下气。“你,你,日你奶奶,你个鳖孙,吓得老子… …”。是二武,侯五的床上已经尿湿了一大片。这几年他老了,可还是胆子小,晚上上厕所怕黑,不敢去,就站在墙边尿,家里有儿媳妇,可他也不顾及,有时恰巧碰上儿媳妇,气得儿媳妇总是骂他:“老不死的。”
门口另一个男的就是二武,二武身高胸阔,四方脸,浓眉毛。自己跟着外村一个师傅学过几路拳脚,很讲义气,快到知天命的年龄了,年轻时候爱看书,什么《三侠五义》、《三国演义》等等这些书,看过后记性好,看一遍就记个八九不离十了,二武烟瘾大是有名的,他之所以吸烟,还得从以前说起,他十几岁那年,在公社的窑场干活,认识了外村的一个姑娘,他们就好上了,可是丈母娘死活不同意,嫌二武家穷,后来他们硬是到公社登了记,姑娘住到了二武家,二武家真穷,草草地为他们办了婚事,分家的时候,给他了一间房,一百斤小麦,二百斤玉米,晚上二武坐在床边直愣愣地不说话,后来又从兜里掏出了烟,开始抽,一根接一根,妻望着他心疼。“你这是怎么了?直抽烟?”“我对不起你呀,让你过门就受苦。”妻流着泪扑到他怀里啜泣出声,“二武,别想这些,我跟你也不是图富贵的,只要咱俩好好干,什么都会好起来的。”妻哽咽着。二武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了,抱着妻竟也呜呜的哭了。以后,他还是常常的发闷,就借烟来排泄内心的烦恼。他现在的烟瘾更大了,他吸烟从不用手去捏它,时不时吸上一口,从左嘴角转移到右嘴角来回转,一根烟吸得火都贴到了嘴皮上了,又从兜里摸出一根,接上。就这样一根接一根,他满嘴都是被熏黑的牙齿。
侯五和二武还有那两个女的都是让客的,有客人到了,不管是乡亲或是亲戚朋友,让到礼桌前,让人家上罢礼,是男客他们就喊:“让客了,三位。”是女的,女让客的就赶忙上前去:“刚来呀,哟,让我看看你的孩子,咦,又白又胖,快吧,快去坐吧。”然后高喊一声:“让客了。”让客的嘴皮要好,老实疙瘩,打三巴掌放不出一个响屁的人,肯定不会让他去让客。
这厢二武和他们几个喷着空儿,周围又围过来了几个,蹲着的、坐着的、站着的。该插嘴的时候也不会忘记插上一句。云天雾地,山南海北,别说,还真有几个入迷的。
“那,最后那娘们对那男的咋样了?”
“对,对,咋样了?”
“去你娘的狗娃蛋,你们男的就会讲这些。”
“那娘们儿把那男的舌头给咬掉了。”
“扯蛋!”
“嘿嘿。”
“嘻嘻。”
“哈哈。”
(未完待续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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