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
院里乱得不能再乱,乱乱糟糟的人群都在说着话。只有“帮忙头”也叫“二掌柜”的说话声音高些,嗓门最亮,点着名地喊人:端盘的、清桌的、让客的、刷锅的、散筷子的、坐礼桌的……一时公布罢,便写了一张大红纸贴到墙上显眼处。人们又都蜂拥着去看那张红纸——即“值事单”。
“又叫我端盘,我这人帮忙端盘也端出学问了。”
“又叫我清桌?哼!”
“你小子请客,美死你了。”说着捅了那小子一拳,哈哈笑着。
“年轻人,叫他干啥?转个闲圈倒还可以…….”
….. ….
二
礼桌上盖了个新的大红的被单。顺祥老先生戴上老花镜,恭恭敬敬地在一本大红纸割开叠着的簿上,写上“礼尚往来”四个大字。好字!龙飞凤舞。说起顺祥老先生,怎么说呢,能掐八字,上过私塾,是个识文断字的人,讲究的是气节和德性,家里上上下下,虽说树大分杈、人多分家,都已另立灶火,但是他的家谱上都一一标明,生辰年月、籍贯简历、排行老几、妻子如何等等。写得一手好毛笔字。如今人们写个婚约、看个结婚日期什么的经常找他,逢到各家办红白喜事,大凡找了他去坐礼桌,当个账房先生。有一次,记账和礼单上的钱不符,错了三块钱。恰巧那个掌柜的也是个说话不打脸的人,这一通说呀,顺祥老先生的脸都没处搁,闹得不欢而散。虽说以后每家办事照样请他,只是他再也不管钱了,只记礼尚往来簿了。他有一张好口,一向不得罪人,每当遇上矛盾想和他争执的人总是吵不起来,你对了,他会顺着说几句:“嗯,对,不错。”你错了,他也不和你反驳,只是“哼哼哈哈”一笑便完事。他办事极认真,有一次柳明请他把自己的诗写下来布置房间,他写别了一个字,柳明其实也没注意,过了几天,顺祥老汉又专门来告诉柳明某某字写得好象不对,他连连道歉,柳明被他感动得一塌糊涂,一个劲说“没事,没事”。自从那次钱上出事后,他对钱更认真了,在家也是每逢钱的事都是托算盘拿磨石,算算磨磨。有一次,他买了十五块钱的红薯,人家少找他五毛三分钱,他到了家,仔细地算算磨磨,是差五毛三,他六、七十岁,古稀之年,硬是骑自行车找去了,那里是山地,好难走哟,二十多里地,他推推骑骑,走了个直呼歇,山里东一家,西一户,他到处打听,最后见几个人凑在一块说话,他上去刚要打听。“客,你干啥呢?”他一抬头,似似乎乎就是那个人。“找你呢。”“啥事?走,先回家。”“不了,你看是这事,昨儿个我办了个没采的事,这都是我不对。你称红薯时少找我五毛三,你看看,要是没有呢就算了。”顺祥老先生满脸陪笑。那人道:“客,你看不巧,我把钱都交给我媳妇了,她去地了,等她回来我给你。”他想人家这是推辞话,又不好再等,无精打睬的回去了。那人等媳妇回来,给媳妇一说,媳妇说:“不管这事有没有,人家六、七十岁的人了,跑几十里地来要钱,够不容易的了,钱呢,不给他了,你再给他送去些红薯吧。”
(未完待续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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