七
厨师们现在正在忙着,切的、剁的、炒的、煮的、蒸的… …。一个大火上放着七八个煮的锅,突突突地冒着热气,三四个厨子围着圈的忙。
“黑岭,往海带里放盐。”
“嗳。”
“他娘的,这天热的。有一年给发全家办事,那天热的。”
“那年下雨忘了没?”
“那年?”
“前年,在大街里,忘了?广德家。”
“噢。想起来了,他娘的,站都没办法站。”
“是啊,衣服全都淋湿了。来,黑岭,捏点味精。”
说起黑岭,其实不黑,漫长脸,细眉毛倒长着,有点像姑娘家,做得一手好菜,跟着他叔在饭店里干,后来饭店又让别人租了,他和他叔都回来了,有天二武找他,说让他去他们承包的窑场上做饭,后来他还真去了,二武倒把这事给忘了,他去拉了一天土,也没说让他做饭的事,到晚上他推托说家有事不去了。二武是个很讲义气的人,赶忙回来叫他,一个劲地解释,可是黑岭脾气掘,硬是不去,黑岭粗暴也是出了名的,粗暴就是二蛋,二百五,和他爹打架不是拿刀就是拿棍,是个顺毛驴,有次和几个伙伴喝酒,因为几杯酒,他向上挽起胳膊,双手握成拳头,支在双膝上,突然伸出左手,脸型变得极难看,指着对方:“老兄,喝,怎么着,看不起老弟?喝,看得起就喝,看不起… …”他不说了,对方没喝,“啪”过去一拳,正打在对方的脸上,后来就是掀桌子,抡拳头大打一通。
“老懒,你那儿子啥时间结婚哩?
“管他娘的蛋,不结婚也行。”
“你看你,哈哈。”
“恨不把我气死。”
老懒今天负责刷碗,这会儿碗刷了一遍,坐下来抽着烟,时不时也和厨上撘上一两句话。老懒只是外号而已,所谓懒,既是太勤了。大集体时,人人干活都想偷懒,他倒好,他一会儿也不闲着,嘴里常那么不干不净地骂着人,人们恨死他了,干吧?不想干;不干吧,他又直去干。所以人给他起了个外号老懒。老懒这人生就的怪毛病多。有一年走丈人,天下着雨,老伴叫他换双胶鞋再去,他倒骂开了,“日你娘,我偏不换。”说着在屋里翻箱倒柜的找出一双新鞋,穿着新鞋踩着泥去了。到现在,每逢下雨非穿新鞋。老懒干活舍得下身,不怕脏,不怕累,有人挑毛粪,弄得他身上,手上满是的,别人就打趣,他嘿嘿一笑,“咋,就这,你给我一碗饺子我也照样吃。”几个儿子都结婚分了家,剩下小儿子没少气他,动不动爷俩就干上了。后来儿子和一个姑娘谈恋爱,没告诉他,他气得回家揪着儿子的衣领:“你妈的×,你不把老子放眼里。”“婚姻自主,我为啥要告诉你?”“好哇,好哇,你个鳖孙反了,反了。”
八
太阳爬得高了,空气也燥了,俩大音响传出的是摇滚乐曲。更给人带来烦躁的感觉。来上贺礼的人逐渐多了起来。农村的婚礼就是在礼桌上报上名字上了礼钱,吃了饭,就万事大吉了,还贺什么贺,街坊邻居住着,谁家有事了凑在一起,热闹热闹而已。反正事情该怎么办,先干啥,后干啥,程序基本都是一定的。主要是看看谁家的实力强,看看谁家事大,谁家排场。到时候好东家长西家短的瞎聊。程序反正得按规矩办。
让客的几位高声吆喝着:“让客了。”客人们便开始嘻嘻哈哈往里走,有媳妇儿抱着孩子的、姑娘领着弟弟的、老头背着手叼着烟的、小伙子是大摇大摆地往里走。
院子里开始显得乱了。二掌柜的声音更大了:“客都平房上去了啊,慢点上,慢点。”不知道谁喊了一声:“屋里的,把它关了!”音响立刻住了声。只有人们在七嘴八舌的说着各自要说的话。
“端盘的,端。厨上,十桌。对,十桌。散筷子的,快点。”二掌柜的全面指挥着。于是厨上更显得忙了。“大头”拿着勺过来:“黑岭,快,你盛凉菜,我盛热菜。”
“还是十个盘?”
“你是干啥吃的,经常端盘还不知道,四大架,十个盘,四个汤。”
平房上乱如牛毛,特别是媳妇们叽叽喳喳的乱叨咕着,真是小孩哭,大人乱,闹翻了一个平房。
说话间十个盘端上,好多人闭了嘴,忙不停地往嘴里夹菜,只有小孩们用手指着:“妈妈,我吃那个。”“给给给。”男人们好些,先喝酒后吃菜还有点秩序,吃上一会儿便找个同桌的对手吆五喝六地猜上一通拳。
大院当中,晾荫下,掌柜的坐在一把藤椅上,眯着眼,悠闲地半躺在上面,任凭院中吵闹,他都稳如泰山,一句话也不说。
“天明叔,你今天可真是诸葛亮稳坐祁山寨,笑容可掬退仲达。”
“哈,那是空城计。”
“是啊,诸葛孔明面对十几万大军都不怕,更何况这区区一桩婚事?”
(未完待续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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